儿童为本 树人之基 ——探访成都市第三幼儿园

来源:中国教育报 时间:2023-02-27  阅读:次  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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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小山坡上奔跑

在校园摘李子

玩沙水游戏

开展生活活动

本版图片均由成都市第三幼儿园提供

  绕过层峦叠嶂的高楼大厦,一栋红色的城堡式小楼悄然出现在眼前。如雾里见花,水泥森林的肃穆压抑被打破。“叔叔,早上好!”孩子们背着书包,仰着头,笑盈盈地向保安问好。这里便是成都市第三幼儿园。

  “与其说它像花,不如说像树,庇佑一代代孩子成长成才。”附近一位上了年纪的居民说。提起成都三幼,大家都竖起了大拇指:“这所幼儿园办得好!”

  从“树基儿童学园”到成都市第三幼儿园,幼儿园自创立以来就未曾易址;从蒋良玉到卢乐山,一代代幼教人秉承“树基精神”,使得成都三幼精神百年绵亘、赓续不歇。

  在百年来的办园历程中,它有怎样的传承与创新?又能为学前教育现代化发展提供什么经验?记者走进成都三幼,探寻这所百年老园的“树基秘密”。

  站在儿童身后,坚持儿童为本

  走进成都三幼,沿着“红色城堡”往前,就来到了“游戏一条街”。正是大班孩子们的“大创游”时间,几间屋子就成了儿童世界的理发店、小医院、餐厅,扫码测温、叫卖吆喝、讨价还价……一派热闹景象。

  “扫码测体温,这些都不是老师教的,完全是儿童根据生活经验,模仿大人的结果。”园长曾琴说。

  沿着“游戏一条街”往前,再左转,一棵高耸的银杏树下,是一片红沙地操场,孩子们或三五成群踢足球,或聚在一起玩泥巴,玩得不亦乐乎。对面是游戏区,山坡、树屋、木桥、流水……掩映在花木之间,宛如童话世界。孩子们欢声笑语,就像穿梭其中的小精灵。

  成都三幼的教师认为,游戏是儿童最佳的学习方式,他们主张将游戏自主权还给儿童,让他们自己去想象、模仿、创造,教师则作为观察者,从解读儿童游戏反应、游戏表现入手去发现儿童。

  六一儿童节活动筹备期间,成都三幼中班教师王茹岚大胆将班级舞台剧的筹划交给孩子们。讨论中,她建议选定已有剧本进行改编,但孩子们却热衷于讨论细节,在剧本没有敲定的情况下,就津津有味地商量起细节和对话,预设需要的服装、道具,因此筹备进度落后于其他班级。“虽然着急,但我依旧说服自己尊重孩子们的做法。正式表演前,我们班只排练了一次,但最终的表演效果却很好,每个孩子都记得台词、清楚走位,赢得了阵阵掌声。”

  “孩子的想法与逻辑和成年人差别很大,但同样能收获成功、创造惊喜。”王茹岚对幼儿园“以儿童为本,让儿童成为游戏主人”的主张非常认同。她感叹:“尊重儿童的逻辑和立场,真正把活动和游戏的自主权交给儿童,这是三幼对所有教职工的要求,的确让我们更多地看见了儿童的智慧和力量。”

  “我们希望站在儿童身后,去观察儿童、发现儿童、支持儿童,为儿童一生的发展奠基。”曾琴介绍说,以儿童为本的理念,从建园初期就刻在三幼的基因里。

  20世纪30年代,三幼就提出“为儿童成长培根,为民族复兴树人”的育人理想,近百年来一直坚持观察儿童、研究儿童的生活、学习方式,尊重儿童的生命样态,努力用最适合儿童的方式培养儿童。“这样才能真正增强儿童的独立性、自主性、创造性,为儿童发展奠基。”曾琴说。

  契合国情,树民族之基础

  以儿童为本的理念如何根植于成都三幼?伴随着中国学前教育的萌芽,这一理念的运用,又在我国学前教育发展历程中结出了怎样的果实?翻开一本本依旧散发着油墨气息的旧教材、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,一段幼儿教育“中国化”的三幼实践浮现在眼前。

  成都三幼创办于1914年,原名“树基儿童学园”。最初为教会办学,校舍、环境和教学内容、教学方式等都带有西方文化特色。1938年,蒋良玉完成国外的学业后,怀着“欲救中国,先救儿童”的心愿,毅然远渡重洋返回中国,任树基儿童学园第一任中方园长。她一方面秉承观察儿童、研究儿童的西方学前教育先进理念,另一方面又大力改革,在选编教学内容过程中,大量使用中国民间儿歌、故事等,传习民族文化。

  1943年,树基儿童学园的教员发现街头有不少流浪儿童,蒋良玉便带领教师发起为贫苦儿童设立免费游戏场的倡议。得到家长和社会各界人士的捐助后,又购置了玩具与各种设备,开办平儿园,为儿童提供游戏、保健和习惯培养的机会,逐渐摒弃了幼稚园的“外国病、花钱病和富贵病”,建立起中国的、省钱的、平民的幼稚园。

  “要做一个优秀的幼教工作者,不能只懂得一般的学前教育理论,掌握一般的学前教育方法,也不能只凭喜欢孩子的那股子热情,要了解和研究每一个孩子,针对孩子的特点开展教育。”1945年,中国学前教育先驱卢乐山担任树基儿童学园主任及园长,她带领教师进一步研究儿童的特点与需要,编写了《儿童舞蹈》《幼稚园春夏秋冬四季教材》《幼稚园音律活动》等书。

  “《幼稚园春夏秋冬四季教材》自序中响亮提出,不以成年人的喜恶要求儿童,今天看来也很前卫。”四川师范大学教授鄢超云认为,教材根据儿童年龄特点、入学时间、自然节气、传统节日等编排教学内容,涵盖常识、故事、儿歌、谜语、游戏、律动、音乐、手工等方面,对当今的学前教育也有借鉴意义。

  卢乐山担任园长时期,树基儿童学园还进行了大量幼稚教育中国化和科学化的实验研究,开始研究中国儿童心理、家庭教育和幼稚园教育等诸多方面的课题,不断探索和总结契合中华民族个性、契合中国国情、契合儿童身心发展的游戏与活动。

  变与不变,始终回应时代关切

  “因为平等之‘平’与贫富之‘贫’读音接近,为避免引起儿童不安,后来将平儿园改名为福幼园,足见当时的三幼人对儿童关心之细微。”曾琴说,“我常常用这个细节提醒、激励自己,我也相信它感动、勉励着每一代三幼人。”

 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树基儿童学园由成都市人民政府接管,更名为成都市第三幼儿园,持续实践“从儿童生活中来、到儿童生活中去”的教育理念。20世纪五六十年代,国内掀起学习苏联幼儿教育经验的热潮,成都三幼顺应潮流的同时,依旧坚持立足本土、研究儿童,创编出了大量贴近儿童生活和习惯的语言、音乐、体育等学习内容。20世纪90年代以来,随着《幼儿园工作规程》的贯彻,游戏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,成都三幼将游戏纳入幼儿园一日活动加以研究,开发出创造性游戏、活动性游戏、教学游戏、生活游戏四大游戏系列,研发了系统的游戏课程。

  进入21世纪后,三幼的教师发现,孩子们自己的游戏只能在幼儿园一日生活的夹缝中生长,教师越来越成为游戏的“导演”,孩子的游戏权大打折扣。因此,成都三幼又发出“幼儿游戏还是游戏幼儿”的追问,并发起了“寻找失落的游戏”系列教改活动,通过大量实践与文献研究,对比理想中的幼儿游戏与现实游戏的区别,得出“弱化教师干预,让儿童真正成为游戏的主人”的结论,采取换位体验等方式,解决教师教育理念与行为的问题,真正实现尊重儿童,让儿童在游戏中自主发展。2014年,成都三幼幼儿自发游戏“大创游”活动样式,获首届基础教育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二等奖。

  为了让游戏精神弥散在幼儿一日生活中,教师在创造性游戏中深化出“自发游戏”板块;在学习区活动的基础上衍化出“游戏+伙伴任务”模块;将一日生活活动中表现出特别意义的事件整合成“游戏+生活”模块;克服集体教学活动中教师过度教的状态,衍化出幼儿自主与教师主导间的双向互动的“游戏+集教”模块。四类“活动样式”改革,促进儿童在“自发”的基础上形成更高水平的“自主”行为能力,让其在一日生活的各个活动里,以游戏的方式自主建构属于自己的学习。

  “最愉快的时候,就是看着一盏盏真善美的幼小心灯被点亮,看着孩子们自在从容地生活在园子里。嬉闹中的喜乐、专注中的努力、自我挑战后的高峰体验,都洋溢着舍我其谁的美好生命气象。”曾琴感叹,“一百年日新月异,改变的是社会对更高质量幼儿教育的需求,不变的是坚持儿童本位的初心。”

  如今,成都三幼又提炼出“为儿童办乐园、为国家办好园”的树基教育哲学,在继续坚持儿童研究、努力关注每一个孩子的同时,积极探索集团化办园,将优质园、普惠园办到更多民众家门口。

  专家点评

  碌碌有为

  鄢超云

  跟《中国教育报》的记者一样,我在“阅读”成都三幼的各种历史资料时,也在思考“变与不变”这个问题:什么在变?什么没有变?哪些变化是值得的?哪些变化是不值得的?当我看到三幼的同行们详细整理出《幼稚园春夏秋冬四季教材》中向幼儿提出的982个问题,当我看到树基人对玩具的研究、三幼人对幼儿园自发游戏的实践与创新,当我看到蒋良玉、卢乐山等前辈谈儿童、儿童节、儿童的社交,当我听到蔡邦琼、李俊秀、曾琴等讲儿童、儿童游戏、儿童友谊,我感受到了变中的不变。

  正如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刘占兰在《中国百年老园透视》一书“前言”部分所指出的,“有的百年老园原本底蕴丰厚,但没有坚守自我,如今文脉不清,历史日渐被淡化;还有的百年老园历史已经全无,这些幼儿园已经落后于当地一般的公立幼儿园。令人欣慰的是,有些百年老园守正出新,百年坚守,底蕴依然丰富,成为当地乃至全国具有引领性和示范性的幼儿园”,并举出了成都市第三幼儿园、北京师范大学实验幼儿园、南京市鼓楼幼儿园三个“典型代表”。是的,成都三幼就像成都的都江堰一样,很老,但地址不变、功能不改、初心依旧。

  在我探索三幼的百年历史过程中,对“树基儿童学园”之名很感兴趣。一方面,幼儿园被称作“学园”,而不是“幼稚园”“蒙养院”;另一方面,“树基”是对我所关注的学习品质、为人品格的深刻解读和意义阐释,品质养成、品格教育、品德启蒙更加可视化、更加有力量。我从《幼稚园春夏秋冬四季教材》所盖图章上发现,“树基儿童学园”的英文是ChildStudyCenter。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我将焦点放在“学园”“树基”之上,却忽略了“儿童”一词。从树基到三幼,很多在变,但以儿童为本、研究儿童一直未变。可以说,树基和三幼的每一位工作人员,不仅仅是教师,都是儿童研究者,每一个班级都是一个儿童研究所,幼儿园也就成了儿童研究院(中心)。

  《中国教育报》的记者为我们揭示了百年三幼的办园秘密,三幼在为我们呈现这些秘密,我也在努力地理解这些秘密并将其转化为自己不断前行的精神资源。对每一位幼教同行来说,你不用因幼儿园没有百年而抱怨,不用因幼儿园不是名园而遗憾,不用因幼儿园没有特色而自责,不用因幼儿园是新园而焦虑,甚至那些本有悠久历史而找不回历史的幼儿园,也不用说抱歉。站在儿童身后,研究本班儿童、本园儿童、新时代之儿童,如是碌碌,儿童有为,教师有为,幼教有为。

  (作者系四川师范大学教授、中国学前教育研究会游戏与玩具专业委员会主任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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